第26章 她是大昭人_娇宠美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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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她是大昭人

  喉间仿佛被堵上一团棉絮,云缨的呼吸滞涩,全身血液仿若倒流,太阳穴涨得生疼。

  下唇止不住地轻颤,她无力地张了张口,想说些什么,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,只能用带着乞求的泪眼看着裴忱。

  “午时,”裴忱垂下眼睫,淡然的话音顿了顿,方道:“午时过后让荆一送公主回宫。”

  言讫,不再看任何人一眼,转身迈步回书房。

  云缨孤零零地站在书房的台阶上,看着他漠然的背影,心口仿佛被重重撕裂。

  在他迈入门槛的那一刻,迎着身后众多灼灼目光,云缨忽然抬脚追上去,绕到裴忱身前,趁他不设防用力拉住他的衣襟,使得男人微微俯身。

  云缨对上他冷淡的目光,踮起脚尖眼一闭心一横,吻上了那张淡色的薄唇。

  裴忱的身形高大,把身前的云缨遮挡得严严实实,两人身后的众匪全然看不到云缨的动作,只能见主子微微垂首俯身,以及他两侧骤然攥紧的双手。

  云缨的心跳得厉害,失去了视野,触觉便变得极为明显清晰。她感受到嘴唇上柔软微冷的触感,脑子里一团乱麻。

  以往她哪里做过这般胆大的事,脸颊很快不受控制地升腾起热气。

  但云缨想知道哥哥的反应,遂慢慢睁开水润朦胧的眼,心底却蓦地寸寸冰冷下来。

  那双漆黑的瞳孔一如先前那般冷淡地看着她,平静的双眼宛如古井里的死水,不起一丝波澜。

  那一瞬间,云缨仿佛置身于雪窖冰天中,浑身冰冷得厉害,她收回拉住他衣襟的手,嗓音微微发颤:“阿忱……”

  她没有再叫他哥哥。

  然而,裴忱只是缓缓直起身,垂下眼帘淡淡看着她,对她的称呼置若罔闻。

  云缨忍着怯意与他对视,时间在这一瞬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,像穿梭了一二载,又似乎只是眨眼之间。

  最终,她像是被押在刑堂上的犯人,听见那位恬淡绝尘的审判官无甚情绪地开口:

  “公主,自重。”

  随即越过她,步伐沉稳又决然。

  幼时那些记忆似乎被他踩在脚下,毫不留恋地碾成齑粉,风一吹,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梦,转眼散得干干净净。

  众人见裴忱进了书房,心中便有了答案,想上前去安慰云缨,却都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。

  云缨艰难地抽离思绪,对上他们担忧的目光,勉力憋回眸底的湿润,她缓缓抿唇,露出一个笑来,“谢谢你们。”

  她的声音很轻,却让这些在外面凶神恶煞的土匪们霎时红了眼圈。

  云缨回屋便开始收拾东西,她竭力控制自己忘掉那些难堪的回忆。

  要收拾的东西说多不多,说少亦不少,裴忱给她买的各种东西,云缨自是不会带走的,她收拾的大多是这几年众人送她的生辰礼。

  打开一个木盒,镶嵌着晶莹珠玉的拨浪鼓霍然显露在她眼前,云缨伸手摸了摸,脑海中浮现樊胡萧送她生辰礼时,那副别扭羞窘的模样。

  她没忍住莞尔,黯然的心情逐渐明朗起来。

  把木盒小心放进一个箱匣里,云缨接着拿过一旁的玉匣,正要打开看看,身后骤然响起敲门声。

  她手一抖,玉匣没拿稳掉进了箱匣里,云缨暂且搁置,转而去开了门。

  敲门的是谢宁淮,他先是悄悄打量了一下云缨的脸色,见她状态尚可,遂稍微放下心来,旋即低头看一眼他拿着的小瓷瓶,手心紧了紧,犹豫片刻,还是把它递给云缨。

  “阿缨姐姐,这是我前些日子研制的药丸。”

  他将药效细细地解释一番,随后挠着头不好意思道:“这药我试过了,没什么问题,就是把师父他老人家吓了个半死。”

  云缨呆愣地接过瓷瓶,接着听这小少年嘱咐道:“不过吃了这药会伴随剧烈的疼痛,要是挺不过去是会丢了命的!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,阿缨姐姐千万别用!”

  随后他又继续担忧地叮嘱她,在宫里一定要万事小心,以后若有机会,他定会来找她。

  云缨安安静静耐心地听着,时不时笑着回应他一句,心间柔软一片。

  等她目送谢宁淮离开,云缨才恍然发觉,以往她总是一颗心扑在裴忱身上,竟忽略了这么多对她好的人。

  她转身回到屋里,准备继续收拾东西,低眸时余光却忽然瞥见一块乳白的东西,云缨动作一顿,好奇地从箱匣里把它拿出来,放到眼前看了看。

  这是一块触感柔润细腻的玉牌,看不见任何瑕疵,宛如凝脂,表面镂空精细雕刻着一个字,云缨回想了半天,只觉得眼熟,却并不知是何字。

  玉牌应当是方才从玉匣里掉出来的,那玉匣是她九岁生辰时,裴忱口中的“云侯”送给她的,云缨回想起那道温润的月白身影,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。

  因为从前看出裴忱不喜云侯,这个玉匣她从未打开过,也不知这玉牌是有何用。

 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,云缨把它重新放回玉匣里,摆放在那串璎珞旁边,然后仔细地装进箱匣。

  收拾好东西,已经是午时了,她没什么胃口,只随意吃了点东西垫肚子,也是在吃东西时,模模糊糊地明白为何裴忱要改口让她午时过后离开。

  想到此处,云缨的思绪渐渐复杂,临走时,她忽地对荆一低声说了句“等等”,随后又回屋一趟。

  额角沁着汗跑回来时,迎着荆一莫名的目光,她抿唇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,随即登上了马车。

  马车晃晃悠悠地绕着崎岖山路往下行,正午的日光从窗口缝隙里钻进来,车厢里,云缨捏了捏袖袍里冰凉的东西,身下坐椅微微颠簸,她神思恍惚地意识到,自己真的离开了,离开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。

  心里仿若有什么在渐渐流失,云缨蓦地有些难过,呼吸逐渐变得不稳。

  就在这时,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,她愣了愣,随即打开旁侧的车窗。

  明媚的阳光霎时倾斜而入,迎着灿烂日光,云缨隐约看见远处的寨门口,影影绰绰地站了好大一圈人,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,她听不清晰,但从他们竭力挥舞的双臂中,猜到是在与她告别。

  云缨正莞起唇角,下一刻,穿过遥远的距离,少年微微破音的声线随着风传入耳廓。

  “沈阿缨!在宫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,我和谢宁淮会找机会来看你的——”

  山峦起伏间,还隐隐回荡着谢锦荀声嘶力竭的呼喊声。

  不知何时,云缨的眼泪便啪嗒一声落下,她甚至能想到,今日谢锦荀回去时,定会哑着嗓子继续与谢宁淮斗嘴,而谢宁淮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,手里又会诚实地递给他治嗓子的药。

  空旷的山路上,云缨冁然而笑,忽然从窗口微微探出头,尽量大幅度地朝山顶上的众人挥了挥手,表示告别。

  都说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隔着这么远的距离,也不知他们是否是注意到了,遥远的山顶上,黑压压的一众人忽然合声大喊:

  “阿缨,后会有期!”

  雄浑的声音回荡开来,温暖的阳光轻柔地落在云缨皎白的脸上,她的脑海中缓缓呈现出与他们初见时的一幕幕场景,清风徐来,眼泪瞬时像泄了闸的洪水,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掉。

  微风拂面,携走了脸颊上的晶莹泪珠,透过模糊的视线,云缨望着距离越来越远的长明寨。

  莞尔轻声道:“后会有期。”

  马车在到京城后便被两人弃下,到皇宫已是戌时。

  荆一不方便进屋,只能把沉重的箱匣放在院子里,便与云缨告别离开。

  月明千里,如水的银华笼在逐渐消失的黑衣影卫身上,如此告别的场景云缨每年宫宴都能见到一次,但如今,便是最后一次了。

  荆一一走,长明寨的那些人那些事,仿佛都化作梦幻虚影,随着他离开了。

  云缨依旧是宫里备受冷落的九公主,这八年经历,似乎只是她杜撰出来的一场美梦。

  夜风拂起她的衣袂,云缨深呼吸一口气,随后露出一个乖软的笑来。

  她正欲拖动地上的箱匣,余光中瞥见地上稀拉的残雪,忽觉不对。

  周嬷嬷向来勤恳,雪霁后总会把院里打扫得干干净净,如今怎的……

  不安感瞬时攥夺住她的心脏,云缨哪里还顾得上箱匣,急急忙忙地往屋里跑去。

  一打开门,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,她快步走到床榻边,见周嬷嬷好好地躺在榻上,遂稍稍松了口气。

  须臾,云缨犹豫一下,蹲在床榻边,伸手轻轻摸了摸嬷嬷的额头,见温度不烫,彻底放下心来。

  下一刻,安安稳稳睡着的妇人忽然咳嗽起来,那股撕心裂肺的劲儿,看得云缨心中慌乱。

  她欲要起身,却被一只粗糙的手掌轻轻按住,“小殿下……”

  虚弱无力的声音响起,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心的咳嗽。

  “嬷嬷,你先别说话了。”云缨焦急唤道。

  床榻上的妇人却轻轻摇头,她半睁着眼看云缨,忽然笑着说:“小殿下长大了,生得极像您的母亲。”

  周嬷嬷带着皱纹的眼角沁出泪水,像是在回忆什么,脸上露出怀念之色,她又咳嗽两声,接着说:“当年老奴在扬州被主家打骂,还是楚姑娘救了老奴。”

  云缨虽生下来就没见过阿娘,但周嬷嬷曾经与她说起过这件事,知晓“楚姑娘”便是她娘。

  但眼下周嬷嬷显然状况不太好,云缨不知她为何重提此事,急忙轻声劝她:“嬷嬷,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,我去找太医!”

  说完便要起身离开,床榻上的妇人却挣扎着起身,动作间竟是咳出了血。

  云缨只好又赶紧回去,扶住周嬷嬷瘦弱的背脊,听她道:“小殿下别去,他们不会来的。”

  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,太医署那些人当然不会来,说不准还要冷嘲热讽一番。

  但云缨却心间酸涩,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长明寨。

  此时此刻,什么裴忱的早已被她抛之脑后,她只能按捺住心思,听周嬷嬷虚弱的声音说道:“老奴的身体自个儿知晓,小殿下回来的及时,趁这机会,老奴便将所有事都告知您。”

  “小殿下,其实您不是靖元帝的孩子。”

  “楚姑娘的具体家世老奴不清楚,只知晓她身份尊贵,在扬州时便有了孕,是被靖元帝强硬带回宫的。”

  云缨愣愣地听着周嬷嬷这番惊世骇俗的话,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
  “小殿下和楚姑娘,都是大昭人。”

  “若是能寻着机会,小殿下便回大昭,与家人团聚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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