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2.出宫_皇上恕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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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2.出宫

  她跟苏方不熟,又有皇帝在侧,自然也说不出什么贴心的话来,只客客气气说上两句,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
  皇帝素知儿子胆小老实寡言少语,对此不以为意,挥手教秦珩退下。——他今日允他们见面,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。

  秦珩施礼退下,心里有些茫然。其他皇子都盼望着有母族支持,可是她多了一个舅舅,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。——哦,是有不同的,她肩上的担子会更重一些,以后走的每一步路,都要更小心一些。

  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,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,只觉得从里到外都冷飕飕的。

  “殿,殿,三殿下?!”山姜惊呼声引起了秦珩的注意。她抬头,看见了前方数十步外的秦珣。他一身簇新的玄色大氅,静静地站立着,俊挺冷峭。

  他也现了她,身形一动,向她大步行来。

  几乎是一瞬间,秦珩就从方才的思绪中抽离,她脸上浮现出一个憨憨的笑容,加快脚步向秦珣走去,口中唤道:“皇兄……”

  “嗯?”秦珣停下脚步,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弟,见其眼睛虽红,并无惊惧之色,略略放心,“没事吧?”

  “没事,我见到了我舅舅……”秦珩轻轻“呀”了一声,后知后觉,眨眨眼,满是感动,“皇兄是担心我,所以在外面等着吗?”

  秦珣挑眉,嗤笑一声,语气冷了几分:“你想多了。我找你,不,我找父皇有事。”

  事实上,在听闻四弟被父皇传召后,他心神不宁,不知怎么就到了永宁殿外。直到看见老四毫无异样,他才放下心来。但他并不想告诉老四,怪别扭的。

  “啊?这样啊……”秦珩耷拉了脑袋,眼里若有若无的失望,看得秦珣心底一颤。他想起一事,轻轻拍了拍四弟的脑袋:“你在这儿等着,待会儿带你出去。”

  “诶?什么?”秦珩以为自己听错了,想要追问。然而秦珣却已经大步向永宁殿走去。

  说起来,他确实有事要面见父皇。今日既然来了,那就直接去吧。

  听闻三皇子求见,皇帝有些诧异,老三找他有什么事?他今日心情不错,挥一挥手,令苏方退下,宣秦珣觐见。

  过得片刻,秦珣快步走入,他周身裹挟的冷肃之气冲淡了殿里氤氲的香味。皇帝眉头一跳,看向正施礼的儿子:“我儿有事?”

  “回父皇,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,不知父皇能否答应。”秦珣神色凝重端肃。

  皇帝知道此子散漫,不求上进,一时也想不出所求何事。他凤眼微眯:“哦?你且说来听听。”

  “儿臣想拜武安侯为师。”秦珣声音不大,一字一字,缓慢而清晰。

  “武安侯?孟爱卿?”皇帝脸上惊诧的神色一闪而过。他屈起食指,轻敲桌案,空荡荡的殿中回荡着“哒哒”声。

  “是。”

  皇帝皱眉,武安侯孟越,也算是个人物,出身平平,从小兵做起,征战多年,屡立功勋。战事结束后,他又镇守边关,直到旧伤复,才回京容养,近来鲜少出门。如今乍然中听到这个名字,皇帝惊讶之余,还有些恍惚。

  秦珣继续说道:“父皇,季夫子教导儿臣,要做贤王辅佐明君。可惜儿臣不好诗书,只好舞刀弄枪。教儿子们武艺的师傅又……”

  听到“师傅”三个字,皇帝面色微变,双眉紧锁,冷声道:“你想拜师,朕不阻拦。不过这要看孟爱卿收不收你。若他同意收你为徒,朕自会替你准备束脩。”

  秦珣忙施礼谢恩。他眉眼低垂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:“能不能让四皇弟同儿臣一起……”

  “朕说过,这要看孟爱卿的意思。孟爱卿的人品武功,确实当得起你们的师父。只是……”皇帝顿了一顿,“他恐怕不会收徒。”

  在皇帝看来,一身旧伤的孟越,再活几年都成问题,更别提坐帐收徒了。但是他不会给儿子说的太直白。——在不威胁太子地位的前提下,他偶尔也愿意向其他几个儿子展示自己的父爱。

  老三喜欢兵法韬略,可以啊,真学成了,将来也能替新君守江山。——不过,也仅限于此了。帝王手中的权杖,将来还是要交到太子手上的。

  秦珣目光坚定:“行与不行,儿臣总要试上一试。”

  皇帝颔微笑,颇为赞许:“知难而上,倒有朕的风范。”他满意地看着儿子眼中的孺慕,挥了挥手:“好了,你下去吧,朕也乏了。”

  “是,儿臣告退。”秦珣躬身退下。他惊讶于此事的容易,没想到就这么成了。

  走出永宁殿,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正自张望的四皇弟秦珩,他唇畔浮起了一抹笑意。嗯,还在等他,果然老实听话。

  冬日室外并不暖和,秦珩见到皇兄时,眼睛亮,巴巴迎上来,露出大大的笑脸。

  这笑容甚是明媚,秦珣墨黑明亮的眼眸微敛,说起了方才之事。

  两人并肩缓缓而行。

  听说要拜武安侯为师,秦珩一脸震惊。她知道武安侯,有功无权,身体残疾,确实是一个能让父皇放心的师父人选。皇兄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周到。她忽略心头的异样情绪,迟疑道:“武安侯要是不收咱们怎么办?”

  秦珣挑眉,黑亮的眸中露出自得之色:“我敢向父皇提,自是有十足的把握。”

  秦珩略一思忖,做恍然大悟状:“武安侯已经允了?”见皇兄含笑点头,她犹豫了一下,小心翼翼地问:“那,皇兄不担心吗?”

  “担心什么?”秦珣今日耐心十足。

  “如果武安侯同意了,父皇不同意,那怎么办?”

  秦珣一怔,模仿她的语气:“是啊,怎么办……”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,终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。

  不同意就没办法了吗?他去求父皇,不过是想替老四求一个名正言顺罢了。

  太.祖的传奇一生讲完,也到了要下学的时候。季夫子咳嗽一声,布置了功课后,缓缓说道:“今日便上到这里,还望两位殿下以太.祖皇帝为榜样,勤学向学,将来成为贤王,辅佐明君。”

  秦珣兄弟齐声应道:“是。”秦珩有些不以为意,若真效仿太.祖皇帝,那还做什么贤王?

  季夫子率先离去,秦珩慢腾腾地收拾东西,想等秦珣离开后再走。然而她动作慢,秦珣也快不到哪里去。

  两人到底还是同时结束了手上的动作。

  秦珣忽然问道:“四皇弟方才看到了什么?”他声音不大,隐隐带着探询与威胁之意。

  “什么?”秦珩一脸茫然,装傻充愣。

  “没看到就算了。”秦珣拍拍她的肩头,“忘了跟你说,节哀。”

  秦珩闷闷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  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上书房,刚一出门,就有个胖胖的内侍迎了上来,笑道:“两位殿下,随老奴到凤仪宫走一趟吧!”

  秦珣认出这是陶皇后身边的内侍高公公,他笑了一笑:“高公公,母后找我们有事?”

  “是呢,大喜事。倒要提前恭贺两位殿下了。”高公公白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。

  与秦珩对视一眼,秦珣施施然道:“那就劳烦高公公带路了。”

  两位皇子的近身太监接过他们手上的书袋,他们两人则随着高公公一同前往凤仪宫。

  到得凤仪宫后,秦珩才现除了陶皇后,皇帝、罗贵妃、叶淑妃、方德妃竟然都在。她跟着秦珣一通施礼,老老实实站着,一声不吭。

  皇帝开口道:“两位爱妃可考虑好了?”

  叶淑妃率先说道:“皇上,臣妾当年是和珍妃妹妹一起入的宫,一向投契,可惜珍妃妹妹福薄,竟早早去了。如今臣妾看着四殿下,就像是看见了活生生的珍妃妹妹……”

  她情绪变化极快。原本还一脸笑意,说到这里,眼圈儿就红了。

  秦珩神情木然,仿佛叶淑妃说的事情跟她无关。她知道这位娘娘是父皇生母的娘家人,虽然无所出,但是在宫里颇有几分脸面。

  皇帝点头:“嗯,淑妃的意思,朕明白了。”他又转向方德妃:“德妃意下如何?”

  方德妃从皇帝没登基时就跟着他,比皇帝还大了两岁,早年曾生下一个皇子,可惜还未序齿就夭折了。宫中新人不断,方德妃渐渐失宠,但皇帝每月仍会有一两日会去她宫里坐坐。

  昨日皇帝经太后提醒,想给秦珩找个靠山,顺带也就捎上了同样母妃早丧的三皇子秦珣。

  陶皇后是后宫之主,膝下有太子秦璋和已经出嫁的明华公主,罗贵妃膝下也有大皇子秦琚。其他在他心里有些分量的妃嫔,也就是表妹叶淑妃和他第一个孩子的生母方德妃了。

  淑妃和德妃如今皆无子女傍身,让她们代为抚养皇子,也算是给她们一份荣宠,一份保障。

  很好,淑妃表妹选了老四,那德妃就养老三吧。话说起来,这两个孩子都十来岁了,在宫里待不了几年。他这么做,不过是让他们这几年舒坦一些罢了。

  皇帝自认为这个决定十分英明,既保证了儿子的利益,又给他爱妃们一个指靠,一举数得。

  然而方德妃还未开口,一旁的罗贵妃便娇笑一声,说道:“淑妃妹妹可真是重情之人,只可惜啊……”她话说到一半儿,摇了摇头,仿佛极为遗憾的模样。

  罗贵妃是将门虎女,生的国色天香,三十来岁依然貌美。可惜皇帝自忖不爱美色,并不喜好这种明艳的美人儿。他虽然看在其父健威侯的面子上,封其为贵妃,对其颇为纵容,但是心里头着实不大乐意跟她亲近。

  听她说话阴阳怪气,皇帝面色微沉,直接问道:“爱妃此话何意?”

  “没什么意思,只是臣妾一琢磨,珍妃妹妹、丽妃妹妹……这四殿下可是接连着没了两个母妃啊……”

  罗贵妃声音轻飘飘的,秦珩听在耳中,却是激灵灵打个寒颤,这是要给她扣一个“克母”的帽子么?

  皇帝自然是听出了罗贵妃的未尽之意,他心念微动,森然道:“爱妃是说,珩儿克母?”他凤眼微眯,扫了鹌鹑一样老实站着的秦珩,心中微妙地生出一丝不喜来。

  珍妃也就罢了,丽妃好意养他,还被他克死?可怜了那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佳人。

  罗贵妃轻笑一声:“臣妾可没这么说。”竟撇了个干干净净。

  秦珩深吸一口气,正思忖应对之法,却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:“父皇,可否听儿臣一言?”她抬头,惊讶地看向来人。

  来者不是别人,正是太子秦璋。秦璋今年十五岁,面目温和,形容清俊,一身太子常服,姿态闲雅。他冲座上的父皇母后施了一礼,又冲秦珣、秦珩点头致意。

  皇帝最重视这个嫡子,看见他,面上不自觉带了几分笑意:“你说。”

  太子语声朗朗:“敢问父皇,四皇弟的母亲到底是谁?”他将“母亲”二字,咬得极重。

  秦珩微怔,明白了太子的意思。这个二皇兄自小跟着本朝大儒学习以仁义治国,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一向也颇为照顾。

  皇帝哪能听不懂儿子话里的含义?他看一眼端坐着的陶皇后,笑道:“自然是你母后。”

  太子笑笑,从容闲雅:“这就是了。我母后好端端坐着,却不知贵妃娘娘这句‘克母’从何而来?”

  秦珩暗暗叹息,心说,太子二哥是个好人,可惜不够聪明。为了不大亲近的弟弟,得罪罗贵妃,又是何必?不过,她很承他的情就是了。

  这日秦珣刚回到景昌宫,阿武便迎了上来,神色复杂:“殿下……”

  “有事?”秦珣褪去外衫,递给阿武。

  “皇后娘娘送过来一个人……”阿武踌躇道。

  “嗯?”秦珣挑眉,有些不解,“什么人?”

  阿武咬牙,将心一横:“您还是亲自看吧。”他扬声道:“琼姑娘,快出来见过殿下!”

  秦珣的神色蓦地一变。他想他知道是什么人了。

  只见一个宫装丽人婷婷袅袅一步一步走近。她约莫十七八岁,丰满艳丽,福身行礼:“奴婢琼娘,见过三殿下。”

  秦珣微眯起眼,沉声问:“你是谁?”

  琼娘白皙的脸颊浮上一抹嫣红,她声音极低:“皇后娘娘派奴婢来伺候殿下……”

  秦珣不是诸事不懂的孩子,自然明白她的“伺候”是什么意思。他面无表情:“阿武,你先安排一下,我要去一趟凤仪宫。”

  自那日知晓“人事”后,他内心深处,对长辈赐美人这种举动竟隐隐有些排斥。——他还记得四弟的话,他自己很清楚,面前这个琼娘,绝对不是他心仪之人。那么有的事情,也就没有做的必要。

  秦珩两日后才听说这件事,还不是听三皇兄提起,而是掬月悄悄告诉她的。

  掬月讲到此事,眼睛亮闪闪的:“殿下,听说三殿下把皇后娘娘赐的教导人事的宫女给退了回去……”

  “竟有此事?”秦珩一惊,蓦然忆起那日看欢喜佛时的情形。她心头一跳,努力忽视心里的异样,对自己说,别多想,不一定是你的原因。

  长者赐,不敢辞。三皇兄一向看着散漫不大上进,但是还不至于去做这种极有可能会得罪皇后娘娘的事情。他又不像自己,有非拒不可的理由。

  掬月没有察觉主子的心事,她难掩兴奋:“这是不是说明,殿下也可以效仿三殿下?”

  秦珩眼眸低垂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  次日午后,她照例去武安侯府习武,与三皇兄同乘一辆马车。秦珣在车厢中,端正而坐,闭目沉思。

  秦珩望着兄长的侧颜,有些话想问,却不好问出口。她双目微阖,倚着车厢,放空思绪。

  然而她没现的是,她刚合上眼眸,秦珣便睁开眼,看着四弟,眼含疑惑。四弟方才是有话想对他说?所以才欲言又止?

  下车时,秦珣轻咳一声,暗示四弟,想说什么可以尽管说。可惜那只呆头鹅,木愣愣的,只知道下车,其余一概不知。

  秦珣微恼,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弟弟:“你方才想同我说什么?”

  “啊?”秦珩微怔,她准备迈过门槛的脚略一停顿,随口答道,“啊,我想问问皇兄,关于母后赐的宫女……”

  “推了。”秦珣神色淡淡。他以为是什么呢,原来是这事儿。佯作无意扫了四弟一眼,他想,他会看到四弟脸上浮现出敬仰、惊讶等神色。

  唉,四弟对他,向来尊敬而崇拜。他都知道的。

  两人一起进府。

  秦珩面显犹疑之色:“不妥吧,长者赐,不敢辞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秦珣黑眸沉了沉,有点意外,脸色也冷了几分,“还好,母后通情达理,并没有为难我。”

  他当时告诉陶皇后,没必要。欢喜佛已经看过,没必要再多此一举。

  陶皇后近来对他还不错。虽不满他说的直白,又落了她的面子,但她不会因为这等小事与他计较,只笑他孩子气,怪脾气,并不曾真正苛责。

  他想,也许四弟是担忧他被责罚。思及此,他神色缓和,眸中也多了些温柔。

  秦珩“哦”一声,悄然松了口气,慢慢放下心来。皇后不在乎小事,那就好。

  “你二人在说什么——”武安侯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  秦珩抬头,果然见到不远处的武安侯。他拄着根手杖,面无表情看着他们。她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,又施了礼:“师父……”

  与孟师傅相处三载,她素知他虽不爱笑,外表冷淡,但是心肠极好,对她也很有耐心。

  秦珣亦施了礼,他简单讲了方才的事情,脸上有几不可见的赧然。——有的话,对四弟说得。对孟师傅,就不大能说得了。不过面对孟师傅的提问,他无法拒绝。

  他近来忙于兵部的事,来武安侯府的次数也少了。

  然而孟师傅只点了点头,哑声道:“你身为皇子,年纪轻轻,竟懂这个道理,甚好。”他转了身,也不看一脸愕然的兄弟二人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。

  这几年,他伤势并未痊愈,反而时常会疼痛难忍,有时甚至需要借助手杖才能行走。

  秦珩与皇兄对视一眼,均没错过对方眼里的不解。孟师傅是在夸他吧?怎么这么怪呢?

  秦珣轻轻摇头,他也不大清楚。他觉得孟师傅是有故事的人,但是究竟是什么故事,他就不得而知了。

  又几日,秦珩无意间得知他们的太子二哥竟也拒绝了教导人事的宫女。不过太子的理由倒与秦珣不同。

  太子说婚期在即,不想给未来的太子妃添堵。陶皇后哭笑不得,感叹儿子太迂腐了。那丁氏既然是做太子妃,就必须得有容人之量,若因一个小小宫人而置气,将来如何容忍得了三宫六院?

  她这个儿子,就是太过宽厚,事事都为他人着想。若非如此,也不会忍下愈来愈跋扈的大皇子秦琚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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