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叶_行不得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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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叶

  烟火大会当天,海边格外热闹。

  褚秀秀可太激动了,来到这边后,她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大型活动,去网上逛一圈看完图片和视频,就更激动了。

  一大早,这人就没个消停。如果不是相野威胁她,不好好上课,晚上就不带她一起玩,她铁定逃学。

  这好不容易盼到了下午放学,褚秀秀便如同那自由的风筝飘回了家,把书包一放,蹦蹦跳跳地就要出门,甚至都忘了自己要伪装淑女。

  可谁知,悲催的事情来了——褚家夫妇还忧心着上次坠海的事情,这烟火大会和篝火晚会可不就有异曲同工之妙,所以两人怎么都不同意褚秀秀独自前往,说要等晚上一家人一块儿去。

  “褚秀秀”一直是个乖乖女,不好反抗得太过明显,于是在民宿阳台上当咸鱼的相野很快收到了如下信息——

  慈祥姑奶奶:救我!

  等到相野了解了详细原由,便回道:

  xy:安息吧。

  救是不可能救的,相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他自己不是个好人,因为他是个懒人,没有谁能让他离开自己的沙发。一家三口享受亲子时光挺好的,缉凶处全员孤儿,想享受都没地方享受呢。

  不过相野回绝了一个褚秀秀,还有盛明、还有小侄女,信息提示音不断响起,让坐在他对面的邢昼都投来目光。

  此时已是日暮,沙滩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。就连民宿里也上上下下都是匆忙的脚步声和笑闹声,小孩儿在叫着“爸爸妈妈快点”,大人在呼喊着让小孩儿跑慢点,大家都奔着晚上的烟火大会而去,彼此之间打招呼,都是问有没有占到什么好位置。

  这样的环境有些吵闹,但人没闹到相野面前来,噪音也就还在忍受的范围内。

  “有人约你?”邢昼问。

  “是啊。”相野收回视线,“盛明说他占了个好位置。”

  “想去?”

  “队长批准吗?”

  相野惯会噎人。

  邢昼看着他那自恃矜贵实则肚里冒坏水的模样,眸光微敛,很快给出一个答案:“青叶的身份也许今晚就会浮出水面,任务要紧。但是如果你一定要去,我在民宿等你。”

  相野略显意外地扫了他一眼,明明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,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,可相野却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。

  这要是以前,他怎么会说出“我等你”这种话,这不是在变相施压吗?还是以退为进?

  相野很想回他“那你等着吧”,可为了置气,就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别人身上,他又有点不情愿。

  遂作罢。

  六点多,相野磨磨蹭蹭地跟着邢昼出门觅食。

  他在沙发里窝久了,头发都有点乱,懒得打理,便随手扣上渔夫帽,完美。帽子不算大,但他是巴掌脸,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又白又小,看着就像是个不知哪里来的中学生,不由得让人忽略他一米八的傲人身材。

  邢昼伸手正了正他的帽子,“小心看路。”

  相野抬头,帽檐遮着眼睛,勉勉强强地看着邢昼的脸,辩解道:“我看得见。”

  邢昼很快就用行动向他证明了“不、你看不见”,抬手,仗着身高优势把路边垂下的一根树枝撩起,让相野走过。

  可他撩的何止是树枝,还有不远处几位少女的跳动的心。

  相野眯着眼看过去,那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悄悄话,眼神时不时瞟过来,里头夹杂着一点兴奋、害羞。

  他以为她们是看上邢昼所谓的男友力了,殊不知大家都更为迷恋一种叫c的东西。

  “那两个人好配啊!”

  “身高绝了,要是换我去,都不用别人给我撩树枝,再垂下一点都打不到我的头,妈蛋!”

  “这算是清瘦美人和冷酷型男吗?”

  “刚才抬头说话的样子也好有c感啊,今天是烟火大会呢,他们一起来看烟火的吗……”

  相野听力好,好的程度大概只比陈君阳的狗鼻子差一点,所以尽管隔了一定距离,他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关键词。

  “c?”他疑惑地看向邢昼。

  作为一个年轻人,就算再不合群,再不随大流,一些常见词汇,相野也还是知道的。他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,而很快,那几个人的谈话就已经刹不住车了。

  “不过那个美人看起来年纪有点小啊?”

  “老牛吃嫩草!”

  “养成系的快乐!”

  “哇,你们看到没、看到没,那个型男手臂上还有疤呢,看起来好像刀疤哦。美人白白净净的,跟他站在一起,啧啧……”

  “贼带感。”

  “哇哦。”

  “不虚此行不虚此行,我已经看到烟花在我脑子里绽放了……”

  气氛陡然变得古怪起来。

  特指相野和邢昼之间。

  那层薄薄的一戳就破但至今没有被戳破的纸张,突然间就变得透明了,几个泼墨大字浮现在上面,分别是“老牛吃嫩草”、“养成系”、“c”等等。

  如果是几天前,相野一定还觉得别扭,耳朵发红,不肯认。可今天的相野已经不是从前的相野了,只要他不尴尬,尴尬的就是邢昼。

  “老牛吃嫩草?”他甚至还能把这句话甩在邢昼脸上。

  谁知邢昼根本不接茬,也没有丝毫的不自然,完美诠释了什么叫“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”。他甚至推着相野的背往前走了一步,又把话题带回了之前的,“专心看路。”

  相野听得牙根痒,耳边却又传来那几个女生惊喜的喳喳声。

  烦。

  邢昼一定是故意的。

  确定以及肯定。

  相野很不想闹别扭,但他较劲又好胜,以至于脑子里一直在盘算邢昼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章程,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
  邢昼只要一抬头,就能看到他在打量自己,有时在出神,有时又眯着眼,好似在考虑咬哪儿比较合适。

  一肚子坏水。

  可邢昼没打断他,直到相野吃到一口香菜,才猛然回过神来,面无表情地看着邢昼,问:“你幼不幼稚?”

  从很早以前相野就发现了,邢昼偶有这种幼稚时刻,譬如给他的小笼包蘸辣,譬如往他碗里偷放香菜。

  比他还幼稚。

  “幼稚吗。”邢昼说着,手里的冰啤酒就缩了回去,“那看来你是不想喝这个了。”

  相野一把抢过来,“谁说我不喝了?”

  邢昼笑笑。

  相野喝了一口,却也不多喝,余下只小口抿着,在心里把握着分寸。邢昼比他更了解他的酒量,一眼不错地盯着他,似监督。

  那眼神深沉,让相野又想起抽烟被抓包那晚来。

  可那眼神又炙热,明明是冰凉的啤酒入喉,却偏叫相野有种暴露在原野的危机感来。“咕嘟”,一口啤酒下肚,相野摸了摸自己的喉结,怪不自然的。

  海边的夜来得晚,两人慢悠悠地吃完晚饭,太阳才刚下山。

  烟火大会终于要开始了,人群都开始往沙滩聚集,也有一部分开着车去往了高处,寻些私密地方,说些悄悄话。

  相野和邢昼顺着人流走,夏夜的沙滩上,满是成双成对的情侣。夜晚的海风是轻柔的,远眺海面,远方的灯塔亮着光,再回首时,周遭的民宿和树上也都缠上了流光似的灯带。

  烟火大会还未开始,气氛已经有了。

  盛明再次发来邀请,不死心地想要让相野去他那儿。相野看了眼邢昼,干脆无视了他,也没有借此再挑起什么话题,只是安静地跟邢昼在沙滩漫步。

  他享受这片刻的安宁。

  最终是邢昼主动开口,两人停下来,他看着相野的眼睛,说:“你的游泳教练夸你学得很好,所以,你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?”

  话音落下,“砰!”一朵烟花也点亮了夜空。

  “看!是烟花!”

  “开始放烟花了!”

  人群骚动起来,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夜空,目光中透出惊喜。第一朵烟花的绽放只是个讯号,告诉众人,烟火大会正式开始了。

  只是刹那之间,成片的烟火渐次盛开。天空中花团锦簇,海面上亦有倒影,人们在天与海之间欢呼,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喜悦。

  相野也被那绚烂的烟花短暂地夺去了视线,等到第一波烟花放完,他才又回过头来,把目光落在邢昼身上。

  可他知道刚才邢昼一直在看他,视线从未移开。

  他在这个时候问自己要什么奖励,是把主动权交给自己吗?相野如是想着,愈发觉得有可能,可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他了。

  恰在这时,决明煞风景地出现了。

  “头儿,你料得没错,王文志果然拿着相机出门了。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害死了褚秀秀,心里没什么负担,现在正往海边来呢,肯定是要拍烟火大会的。目标人物也出现了,我一直留意着褚秀秀家外面的那个监控,看到他去找过褚秀秀,就在半小时前。”

  邢昼一秒切换工作模式,问:“他跟褚秀秀见到了吗?”

  决明:“在屋外说了几句话吧,不过我只能看到画面,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啦。哦对了,褚秀秀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,她还顺手摘了朵花送给他。那么大一朵向日葵,叫人抱着,怪可爱的。”

  说着,决明把监控画面的截图发到了a上。

  相野打开看到画面中的人,说不上意外,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。只见褚秀秀家门口,那片开得正灿烂的向日葵的旁边,警察阿平正在跟褚秀秀说话。褚秀秀抬头看着他,笑得像向日葵那么灿烂,而阿平挠挠头,还有点憨。

  褚秀秀的电话很快被拨通,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烟火绽放的声音传来,“喂?大外甥啊,你终于想起我了?”

  相野:“你在哪儿?”

  褚秀秀:“我在海边啊,就离民宿不远的地方,跟家里人在一块儿呢。”

  相野:“你见过阿平了?”

  “咦?你怎么知道?”褚秀秀略显惊讶,“我就是在家门口碰见了他。他最近不是帮忙查案吗,经常在附近晃悠。”

  相野:“他是青叶。”

  褚秀秀:“青叶?!你没搞错吧?青叶不是出远门了吗?怎么会是阿平?他不就是个小民警……啊,不对,他不是本地人。”

  决明也在耳麦里唠叨开了,“青叶所在的明湖大学城里确实人太多了,没办法排查,那个快递点又人员复杂,但头儿提醒我,不要被复杂的表象欺骗。信能寄到快递点,又每次都被安然无恙地拿走,还不被人注意到,说明青叶经常出现在那儿。他在那里打工,或者有认识的人在那里打工,再通过那片夹在信里的槐树叶子做交叉排查,最后忽然发现——大学城那儿,有个警官学院啊。”

  褚秀秀惊呆了,“这、我完全没看出来啊。”

  相野:“他刚才遇见你,说了什么?”

  褚秀秀:“他夸了我家的向日葵好看,我就随手摘了一朵送给他了啊。哦对了,他还问我为什么要种向日葵,我又不知道为什么,那是从前的褚秀秀种的,我就随口答了句因为好看。”

  事实已经很明显,阿平是在试探褚秀秀,他或许已经敏锐地察觉到,褚秀秀跟从前不一样了。

  而相野之所以觉得意料之中,是因为阿平在褚秀秀这件事上,反应一直有点违和。如果说一开始,他出现在邢昼和相野面前,是因为上司分派,可后来的表现就有点奇怪了。

  他一直在解释。

  解释自己为什么关心褚秀秀的事,解释偶尔的心急和失态,略显刻意。最刻意的是当邢昼告诉他,不再继续追查王文志时候的他的表情,他好像很不能接受。可在常人眼里,褚秀秀已经被救起来了,事情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,不是吗?连她父母都接受了,所有人都接受了,他有什么可不能接受的?

  除非,阿平了解褚秀秀,他知道从那个节点开始,一切都脱轨了。

  王文志就是那个罪魁祸首。

  可法律不能审判他。

  “走吧,我们去找他。”邢昼道。

 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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