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8.和亲公主29
颜氏先前脸上还挂着笑,等次妃哭泣时,她的眼里也适时的挂上了水雾,不时的用锦帕试一下眼角。
但等她看见次子也是从小六的车上下前时，瞬间愣了一下,但当次子说他王叔车上的点心好吃茶水好喝时，她突然就待不住了,装着身体不适，拉着次子就匆匆离去。
次妃懒得同那个蠢人计较,默许了她的离去。
小六和春暖又上前拜见宇文护,他亦拉着小六的手哽咽难言。
兄友弟恭的姿态做的十足。
这是一个锐利如刀锋的:男人,带着一股悍然无畏的气势。
眼神深沉如墨,寒意袭人。
可是他拥着小六时,身上就只剩属于父兄才有的宽厚。
这般反差的情感更能让人动容。
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,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男人。
被宇文护拥在怀里,过往的心酸愤郁一时齐齐涌了出来，小六也是双目通红,冲着高他半颗头的兄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。
明明看着温情的不行的场景,突然被他来了这么一出,周围一众官员一时给愣住了。
宇文护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就被小六往脸上捅了一拳,然后就觉腿骨上也被踹了一下。低头时却看见胞弟已是双目通红泪流满面。
本来有些不愉的心不知怎么竟也酸涩起来，然后就站定由着小六打他。
揍了几拳踢了几脚,小六的愤气也就泻的差不多了。扯着宇文护身上的披风擦了一把脸,又往他脚上跺了一下,才理了理衣裳走到春暖跟前，与她十指相握站在一起，半个眼风都吝得给护文护。
周围一众人都被小六的这一波神操作给惊的目瞪口呆。
这位六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率性的很呐。
进了宫门，那一众官员的职责也就完成了，怕再被卷进这两兄弟的事情中，纷纷欠身告辞离去。
万一城门失了火，他们肯定就是被殃及的池鱼，还是尽早离开为妙。
车队拉着东西入了小六在北戎的王府，小六和春暖两人随次妃和宇文护进了皇庭。
一路上次妃不停的问着小六路上的事情，能说的他三言两语简略的说了一些，不能说的，他便含糊绕过。
于是母子俩的对话就是这样的：
次妃：“这一路吃的怎么样？”
小六：“还行吧。”
次妃：“……”
次妃又问：“沿途的府城官员行事如何？”
小六：“就那样。”
次妃：“……”
这话真是没法说了。母子俩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相见，除过次妃哭过一场，两人竟是没话可说。
一个急于补偿，一个不愿太过亲近，一时竟相对无言。
春暖老老实实的装着鹌鹑，静静的跟在小六身后，不发一语。
至于宇文护，小六还在单方面同他冷战中，也是静静的走在一边，不发一语。
这三个该是世间最亲近的人，如今却如隔了一重看不见的膜一样，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。
气份凝滞的可怕，就连身后的侍人们都感受到了那种压抑，一个个缩着脖子，脚步放轻呼吸放缓，就怕一个不慎被主子们迁怒。
春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，用手指轻轻挠了下小六，提醒他别演的太过了。
恰在这时，宇文护开口：“六弟，我……”
他才一开口，小六就凶巴巴的对他说道：“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。”
见宇文护噎了一下，才高兴的对次妃说：“我饿了，。”
那语气煞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。
可次妃却欢喜极了，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回答。
孩子回到家自然就该理直气壮，同母亲问饭要吃，自然也是理所应当。
她最怕幼子回了家仍当自己是客人，与她说话客气又疏离。
如此就好，幼子对她们有怨气，她亦能理解，这才是她的孩子，桀骜之气仍然还在。若幼子突然变了性子，如同他外表那样温润，她才该心惊了。
褐石垒成的宫墙，粗犷雄浑，阳光洒在冰冷的宫墙上，反射着刺目的白光，冷风呜呜冲着夹道啸过，似一首大漠狂歌，苍茫辽远，让人不由的人生出一种亘古荒凉之感。
无论哪里的宫墙，总是那么冰冷寂静，而这里尤甚。
春暖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，继续沉默的随着小六走过一道又一道长而冷的甬道。
其实并不远，只不过春暖的思绪漫长，那遥远记忆里古朴拙重的宫楼，红墙碧瓦都似斑驳沉落，如发黄被刮了色彩的老照片，渐渐暗淡。
眼前这用大块大块褐石垒成的宫墙，尤似被尘沙湮灭了的古旧城墙，又换然出现在这里。
穿过层层宫墙，他们终于走到一处宫殿前。
殿门用铜锁层层锁牢，殿前有一队执矛守卫，殿里人声飘渺，冷风吹过屋檐，留下一串呜咽声。
这便是囚禁着宇文奎和大妃的偏殿。
宇文奎是个颓废的老人，他以前必定很高很胖，所以现在削瘦的脸上才耷拉着一层松弛的皮肉。眼晴无神，神色颓然，佝偻着高瘦的身子，木然的坐在殿前的台阶上。
发丝被风吹的凌乱，织锦披风上沾了一层轻灰，显然他是坐了很久。
这是一个已然心死如灰的老人。
而大妃，却早己疯颠。
这是小六和春暖第一次直面这样一场人伦惨剧。
宇文奎是个国王，他亦是一个父亲，他的一个儿子杀了其他所有成年的儿子，只留下几下稚儿，却与他不能相见。
丧子之痛已击倒了这个北戎最有权势的男人。
小六一时有些茫然。他恨这个男人，可他看到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，却不觉任何痛快，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。
他和春暖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宇文奎，春暖将那披风上的沙尘抖拍干净，他用手指细细梳理了一遍那凌乱的头发。
两人扶着老人进了殿，把他安置坐在高椅上，两人才齐齐跪倒磕了头。
宇文奎似是将将缓过神来，眯着眼睛看了小六半晌，才用干涩的声音说：“是小六啊，你回来了？”
小六哑声说道：“是儿子，儿子回来了。”
宇文奎笑了一下，仿佛已多时没有笑过，他的笑容极不自然。
“回来就好，我儿已长成大人模样了，可还怨恨为父？”
小六想说不怨了，可他喉头哽咽难以说话，只飞快的摇了摇了头。
宇文奎又笑，说道：“我儿宽仁，为父甚喜。你去吧，要好好的。”
见小六双目含泪，还不离去，就说：“去吧，呆久了对你不好。”
又解下随身戴着的那枚玉玦说：“这个你拿着吧，权当是补给你的成婚礼了。你媳妇也是好孩子，你们俩都好好的吧。”
说完就挥手让小六两人出去了。
宇文护和次妃两人站在宫外，一直不曾入内，小六和春暖出来后，他也只是扫了一眼那枚玉玦，并不放在心上。
几人继续往前走，进了次妃的殿中。
次妃所住的宫殿名叫含光殿，极大极空阔，木石结构的殿台，看着甚是凄冷孤寂。
春暖有些讶异，她原本以为，她这位婆婆住的地方一定很奢华舒适，却没料到，竟是这番冷寂模样。
这真是奇怪。
次妃看到幼子幼媳不解的神情，就笑着说：“这只是外殿，我嫌人多了吵的难受，就不让宫人多留在这里，内殿不似这般。”
上了几层台阶，转过一处长廊，果然豁然迥异。
檐廊下的木台上全用厚毯铺成，侍人上了木台，就脱了靴子，只着布袜踩着毯子进内室。
室内香缭雾绕，沉水香从漏雕玉炉中幽幽散出，地下全用厚毯就，榻上设了锦褥，几前铺着缎垫，架上尽是稀世珍。
果然是极舒服奢豪。
春暖都有些想在榻上打了滚了，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，她乖巧的同小六跪坐在几前。
食物如行云流水一般摆满了整张桌几。次妃用筷子给小六夹了不少好菜，热切的看着他全吃了进去。
春暖也将侍女夹给她的菜全吃了下去，这会儿，她是真的饿了。
次妃看着春暖的吃法，心下了然，果然是从冷宫里出来的，连饭桌上的礼仪都不懂，一点不会含蓄，这怎么能行，以后这样，还不得丢了幼子的脸面。
吃饱喝足，小六便不在次妃这儿呆了，闹着要回王府。
次妃心下极不情愿，但她不敢执意强留，只得让他走。
对着次妃行了一礼，又很不情愿的对着宇文护行了一礼，鼻间轻哼，扭头向外走去。
宇文护：“……”就那德性，是怎么收服他的卫队的？难道就靠二么？
燕王府，是当初宇文随往南明为质时，他爹赐下的府宅。年初朝上准备接回他时，皇上下旨重新整修一遍。
夏天时，整修完毕，各处起居物什都是由次妃亲自布置的，也是尽捡着往奢华舒适的方向上靠。
别的尚不知道，只后殿起居室是万分得春暖的心意。
室内也是一水儿的厚毯铺地，床榻上用羊羔皮缝制的坐垫，白绒绒软绵绵，极是喜人。
青雀以前觉得拓跋大人给两位殿下布置的屋子已是奢豪，没想到跟这里一比，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她从前没伺候过妃嫔公主，不知她们住的怎样，只如今这府里，真能称的上是琼楼玉殿，人间天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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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等她看见次子也是从小六的车上下前时，瞬间愣了一下,但当次子说他王叔车上的点心好吃茶水好喝时，她突然就待不住了,装着身体不适，拉着次子就匆匆离去。
次妃懒得同那个蠢人计较,默许了她的离去。
小六和春暖又上前拜见宇文护,他亦拉着小六的手哽咽难言。
兄友弟恭的姿态做的十足。
这是一个锐利如刀锋的:男人,带着一股悍然无畏的气势。
眼神深沉如墨,寒意袭人。
可是他拥着小六时,身上就只剩属于父兄才有的宽厚。
这般反差的情感更能让人动容。
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人,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男人。
被宇文护拥在怀里,过往的心酸愤郁一时齐齐涌了出来，小六也是双目通红,冲着高他半颗头的兄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。
明明看着温情的不行的场景,突然被他来了这么一出,周围一众官员一时给愣住了。
宇文护一时反应不过来，就被小六往脸上捅了一拳,然后就觉腿骨上也被踹了一下。低头时却看见胞弟已是双目通红泪流满面。
本来有些不愉的心不知怎么竟也酸涩起来，然后就站定由着小六打他。
揍了几拳踢了几脚,小六的愤气也就泻的差不多了。扯着宇文护身上的披风擦了一把脸,又往他脚上跺了一下,才理了理衣裳走到春暖跟前，与她十指相握站在一起，半个眼风都吝得给护文护。
周围一众人都被小六的这一波神操作给惊的目瞪口呆。
这位六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率性的很呐。
进了宫门，那一众官员的职责也就完成了，怕再被卷进这两兄弟的事情中，纷纷欠身告辞离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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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队拉着东西入了小六在北戎的王府，小六和春暖两人随次妃和宇文护进了皇庭。
一路上次妃不停的问着小六路上的事情，能说的他三言两语简略的说了一些，不能说的，他便含糊绕过。
于是母子俩的对话就是这样的：
次妃：“这一路吃的怎么样？”
小六：“还行吧。”
次妃：“……”
次妃又问：“沿途的府城官员行事如何？”
小六：“就那样。”
次妃：“……”
这话真是没法说了。母子俩隔了这么多年再次相见，除过次妃哭过一场，两人竟是没话可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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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老老实实的装着鹌鹑，静静的跟在小六身后，不发一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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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三个该是世间最亲近的人，如今却如隔了一重看不见的膜一样，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。
气份凝滞的可怕，就连身后的侍人们都感受到了那种压抑，一个个缩着脖子，脚步放轻呼吸放缓，就怕一个不慎被主子们迁怒。
春暖无声的叹了一口气，用手指轻轻挠了下小六，提醒他别演的太过了。
恰在这时，宇文护开口：“六弟，我……”
他才一开口，小六就凶巴巴的对他说道：“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。”
见宇文护噎了一下，才高兴的对次妃说：“我饿了，。”
那语气煞是理直气壮理所当然。
可次妃却欢喜极了，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回答。
孩子回到家自然就该理直气壮，同母亲问饭要吃，自然也是理所应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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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，继续沉默的随着小六走过一道又一道长而冷的甬道。
其实并不远，只不过春暖的思绪漫长，那遥远记忆里古朴拙重的宫楼，红墙碧瓦都似斑驳沉落，如发黄被刮了色彩的老照片，渐渐暗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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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门用铜锁层层锁牢，殿前有一队执矛守卫，殿里人声飘渺，冷风吹过屋檐，留下一串呜咽声。
这便是囚禁着宇文奎和大妃的偏殿。
宇文奎是个颓废的老人，他以前必定很高很胖，所以现在削瘦的脸上才耷拉着一层松弛的皮肉。眼晴无神，神色颓然，佝偻着高瘦的身子，木然的坐在殿前的台阶上。
发丝被风吹的凌乱，织锦披风上沾了一层轻灰，显然他是坐了很久。
这是一个已然心死如灰的老人。
而大妃，却早己疯颠。
这是小六和春暖第一次直面这样一场人伦惨剧。
宇文奎是个国王，他亦是一个父亲，他的一个儿子杀了其他所有成年的儿子，只留下几下稚儿，却与他不能相见。
丧子之痛已击倒了这个北戎最有权势的男人。
小六一时有些茫然。他恨这个男人，可他看到这个男人现在的样子，却不觉任何痛快，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。
他和春暖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宇文奎，春暖将那披风上的沙尘抖拍干净，他用手指细细梳理了一遍那凌乱的头发。
两人扶着老人进了殿，把他安置坐在高椅上，两人才齐齐跪倒磕了头。
宇文奎似是将将缓过神来，眯着眼睛看了小六半晌，才用干涩的声音说：“是小六啊，你回来了？”
小六哑声说道：“是儿子，儿子回来了。”
宇文奎笑了一下，仿佛已多时没有笑过，他的笑容极不自然。
“回来就好，我儿已长成大人模样了，可还怨恨为父？”
小六想说不怨了，可他喉头哽咽难以说话，只飞快的摇了摇了头。
宇文奎又笑，说道：“我儿宽仁，为父甚喜。你去吧，要好好的。”
见小六双目含泪，还不离去，就说：“去吧，呆久了对你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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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就挥手让小六两人出去了。
宇文护和次妃两人站在宫外，一直不曾入内，小六和春暖出来后，他也只是扫了一眼那枚玉玦，并不放在心上。
几人继续往前走，进了次妃的殿中。
次妃所住的宫殿名叫含光殿，极大极空阔，木石结构的殿台，看着甚是凄冷孤寂。
春暖有些讶异，她原本以为，她这位婆婆住的地方一定很奢华舒适，却没料到，竟是这番冷寂模样。
这真是奇怪。
次妃看到幼子幼媳不解的神情，就笑着说：“这只是外殿，我嫌人多了吵的难受，就不让宫人多留在这里，内殿不似这般。”
上了几层台阶，转过一处长廊，果然豁然迥异。
檐廊下的木台上全用厚毯铺成，侍人上了木台，就脱了靴子，只着布袜踩着毯子进内室。
室内香缭雾绕，沉水香从漏雕玉炉中幽幽散出，地下全用厚毯就，榻上设了锦褥，几前铺着缎垫，架上尽是稀世珍。
果然是极舒服奢豪。
春暖都有些想在榻上打了滚了，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，她乖巧的同小六跪坐在几前。
食物如行云流水一般摆满了整张桌几。次妃用筷子给小六夹了不少好菜，热切的看着他全吃了进去。
春暖也将侍女夹给她的菜全吃了下去，这会儿，她是真的饿了。
次妃看着春暖的吃法，心下了然，果然是从冷宫里出来的，连饭桌上的礼仪都不懂，一点不会含蓄，这怎么能行，以后这样，还不得丢了幼子的脸面。
吃饱喝足，小六便不在次妃这儿呆了，闹着要回王府。
次妃心下极不情愿，但她不敢执意强留，只得让他走。
对着次妃行了一礼，又很不情愿的对着宇文护行了一礼，鼻间轻哼，扭头向外走去。
宇文护：“……”就那德性，是怎么收服他的卫队的？难道就靠二么？
燕王府，是当初宇文随往南明为质时，他爹赐下的府宅。年初朝上准备接回他时，皇上下旨重新整修一遍。
夏天时，整修完毕，各处起居物什都是由次妃亲自布置的，也是尽捡着往奢华舒适的方向上靠。
别的尚不知道，只后殿起居室是万分得春暖的心意。
室内也是一水儿的厚毯铺地，床榻上用羊羔皮缝制的坐垫，白绒绒软绵绵，极是喜人。
青雀以前觉得拓跋大人给两位殿下布置的屋子已是奢豪，没想到跟这里一比，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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