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.市井之女
过了中元节，李二牛装了几十坛酒回了酒楼,三牛四牛也离了家回到上工的地方。
地方腾出来了一片,春暖趁着桂花初开,再酿一批桂花酒。
这回可轻松不少,全程都由张氏接手,春暖只站在一旁指点罢了。
剩下不少桂花,春暖又蒸了桂花露，调了桂花油。这几日，李家一直被桂花香气笼罩着，春暖闻得都有些头晕，就连小乖都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打个没完。
这回过后，春暖至少几个月都不想再闻到桂花香了。
那味道闻得多了真是脑壳疼。
就在春暖被桂花味薰得受不了的时候,家里来了一行人。
为首的男人三十来许,风仪极佳，着银灰色细绸外衫,腰上吊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。
随后一人，弱冠左右，风骨已成，只是看着清冷极了,衣饰也颇简洁。
再后两人是李爹的熟人，一人是这条街上有威望的刘保长，一人是这县里的官媒林婆子。
那为首之人进了院子后,很快的打量了一遍,眼带意外之色。
这户人家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不堪,至少这个院子打理的颇为雅致有趣。
李爹见了熟人后就迎了上去。
“你们这样的大忙人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。这两位公子颇为眼生，你可要介绍一二了。”
“别揣着聪明装糊涂了，若无喜事我岂能来？一家有女百家求，我今儿可不就是替人求来了？”那媒婆言道。
李爹引他们就在院中落座，又叫陈氏上了茶水点心，方才开口：“我家闺女还小呢，没想这么快就给人定出去，我还想多疼她两年呢。”
“可真糊涂了不成，哪个要你今儿订亲明儿就成婚的，少不得要等个两三年才成。看我，竟说这些了，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两位公子呢。
说来也算是街坊，这便是前街上齐宅的主人和他兄长，今日来是为了齐宅里另一个主人向你家姑娘提亲的。”
原来是他家，李爹恍然，自己还曾吃过他家的暖房酒呢，竟没认出来。
依稀记得那家兄弟两个，一个长得极好看，一个中了秀才。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兄长来。
那为首的男人突然说：“我来说吧。我姓齐，行三，家在清河郡。这位是我七弟，今日是替我六弟来提亲的。
家有弟兄七人，姐妹十二人，先父为河清郡前太守，如今我兄弟们丁忧在家。闻得李先生家中有一女，秀外慧中聪敏非常，舍弟曾无意中见过一次，念之不忘，特请我兄弟两人过来求亲。因我兄弟等尚在孝期，故而先求订婚，出孝后再完婚不迟。”
李爹一听就懵了，这真是官家子弟啊，这门第相差的着实太远了。
当下慌恐的说道：“可不敢当，我就是一个杀猪的，哪里能称先生。我就想问一下，六公子为何不求娶高门淑女，反倒朝我们这小门小户而来，可是有何不妥？”
齐三郎一笑回说：“若说不妥，还真有。”见李爹瞬间绷紧
了神经。就又说道：“我们兄弟七人，只我与大哥乃是嫡出，先父过世后，家母便将我五个庶兄弟分了出去。如今，我六弟尚无功名，又有个亲娘在堂，等闲人家皆看他不上。
现今，我这两个兄弟已在此地安家，实想就在此处聘一好女，能与妻族相依成靠。
今日来得唐突，先请李先生宽恕。先生今日且不必先应答，待你日后见过我六弟，摸清了他的性情再说。我等今日来是先认个门，以后可常来常往。”
见李爹明显的放松下来，齐三郎转而又将目光投向这个小院。
“这园子平日可是令爱在打理？”
李父点头，表情略微有些骄傲。
齐三郎便又说：“可见令爱实是个慧质兰心之人，这小小的院落竟也别有一翻天地。”
听见人家夸自己女儿，笑容瞬间爬上了李爹的眼角眉梢。
齐三郎见此，暗自松了一口气，他就怕这家人对待女儿有些言过其实。如今看来，宠女儿倒是真的。
能宠女儿就好，能宠女儿，以后也能宠女婿。最起码，为了女儿的幸福，他们也不可能让女婿吃亏。
更何况，三教九流见得人多，自然有一套识人的本事，他就不信，凭自家小六的性情还能拿不下个老丈人。
此行的事已办妥，再多说无用。齐三郎一行人又喝了一盏茶便告辞出了李家门。
徒留李爹在那儿，半天缓不过神来。今天接受的信息太出人意料了些，容他慢慢梳理梳理。
春暖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，但院子就那么大点，该听的不该听的，她全听到了。
李爹显是被人给套路了一把，可他完全没觉出来。
春暖倒不担心自己，李爹人虽粗心却细，今日是被人蒙头打了个措手不及，乱了方寸才被人套了一下。等他回过神来，就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却说那边齐小六，见他三哥和七弟去给他提亲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。
看得何氏牙酸不已，恨不能给他两鞋底。人说小喜鹊尾巴长，娶了媳妇儿忘了娘，还没给他娶媳妇呢，就把她这老娘撇在这儿，光顾着傻笑半天不理睬她。
他当结亲是过家家呢？等着吧，且有的磨呢。
可不是么，齐三郎等人回来后言道此番不成。以后多去几趟就是了。
齐小六沮丧极了，脑袋都耷拉下来了。
什么时候才能把那颗蜜团子衔在嘴里呢？
想得晚上都有些睡不觉，梦里眼前都是那双弯成新月的猫眼。
何氏招待过保长媒婆，又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外。
回来后就见齐三郎正把齐小六揽在身前说话。
“小六，你是不是真的想娶媳妇？”
齐小六的头点得跟啄木鸟似的。
“那你就得亲自出马，知道你老丈人家在哪吗？知道就好，以后没事就去那边多转悠转悠。争取用你这张漂亮脸蛋让他家女儿非你不嫁，这就成了。”
何氏觉得这个真行不通。别到时候徒然招不来媳妇儿，小六倒被人家迷得招赘了去。
就她这蠢儿子的混帐德性，很有可能会这么做。
齐三郎有些懵，那家的女儿是个天仙不成，看她爹妈那个样子，可不像是能生下个仙女的人。
莫非小六的喜好真的异于常人？
“那屠户虽健硕，但眉眼生得极清正，年轻时定不比你我差。那妇人依稀也能看出美人模样，不过是风霜遮闭了容颜而已。”
旁边坐着喝茶的齐小七蓦然出声，把齐三郎吓了一跳。
“七弟真乃神人也。你是如何看出来的？”
“看骨相而已。”
“这么说，小六的喜好正常啊。”怎么还有点小失望呢？
“此事须慢慢磨，现在且先歇着吧。三爷这两日若无事可让小六领着你去周围转转，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。”何氏知道这件事实在急不得，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让蠢儿子有些长进。
不管如何，还是先读要紧，纵使考不上功名，也能懂些圣贤道理，不至于完全做个绣花枕头。
李爹回屋后和陈氏两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气份有些沉默。
女儿不知不觉中就大了，直到今日有人上门提亲，李爹才发觉，在他臂弯里长大的女儿，已然能嫁人生子了。
暂时还不能答应，等他花费些功夫打听清楚了再说吧。
春暖一往即往的打理花草哄孩子，趁着换季把自己的内衣和夹袄做出来。制衣局缝制的衣服千篇一律，春暖实在不甚满意。
张氏抱着燕回坐在春暖旁边，看春暖飞针走线，一树玉兰徐徐在淡青色素袄上盛开。
张氏看得眼睛都直了，春暖平常不太动针线，她只知道自家小姑子针线活虽好，就是出活太慢了些。
这会儿觉得脸上热得慌，她从前真是眼瘸的利害。
“小妹，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？我咋觉得你这么神呢。”
春暖笑着说：“我不会的东西多着呢，我也就只会这几样而已，都是女儿家玩闹着才学会的。”
“那我能不能跟你学学？”
“怎么不能，往后我做这些的时候你仔细看，哪儿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。”
张氏得了自己想要的话音，喜滋滋的抱着儿子回了自已屋子。
陈氏知道后就说：“你大嫂别的尚好，就是眼皮子太浅。你别理她，一样还没学明白呢就又想学另一样。贪多嚼不烂，照她这性子能学成个什么。”
春暖笑了笑，张氏确实有些浮躁，却没有坏心眼，满心满眼的全扑在丈夫儿子身上。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，在春暖看来还颇可爱。
李二牛才走了不到半月又匆匆回来，说自己拿得那些酒早就卖完了。有些个老顾客每日催个不停，逼得掌柜实在没了法子，只得让二牛回来再取一批。
去了酒楼的抽成，二牛拿回了二百多两银子。春暖将银子交由陈氏保管，陈氏双手颤抖着接过银子，她此生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。
李爹和李大牛觉得心肝疼得慌，他两人这半年可喝了不少酒，算下来得有几十两银子了。
几十两银子呐，就让他们父子俩喝进肚子里，最后一泡尿给放了出去。
他家那坑农家肥可卖的亏了。
只是春暖的存酒不多，窖藏时间不够，口感就会大打折扣。春暖舍不得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。
最后李二牛只带了十几坛酒出门，出门前春暖对他说，物以稀为贵，悠着点卖。李二牛笑着会意点头。
中秋节前几天，齐府又上门提亲了，这一次李爹特意问了春暖的意愿。
李爹陈氏其实有些心动，齐府离自家近，门第也好。春暖即使嫁过去，也还是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。
春暖只想见齐小六一面，看他是不是自己曾见过的那名少年。
自己总归是要嫁人的，何不找一个自己合心意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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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回可轻松不少,全程都由张氏接手,春暖只站在一旁指点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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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回过后，春暖至少几个月都不想再闻到桂花香了。
那味道闻得多了真是脑壳疼。
就在春暖被桂花味薰得受不了的时候,家里来了一行人。
为首的男人三十来许,风仪极佳，着银灰色细绸外衫,腰上吊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。
随后一人，弱冠左右，风骨已成，只是看着清冷极了,衣饰也颇简洁。
再后两人是李爹的熟人，一人是这条街上有威望的刘保长，一人是这县里的官媒林婆子。
那为首之人进了院子后,很快的打量了一遍,眼带意外之色。
这户人家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不堪,至少这个院子打理的颇为雅致有趣。
李爹见了熟人后就迎了上去。
“你们这样的大忙人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。这两位公子颇为眼生，你可要介绍一二了。”
“别揣着聪明装糊涂了，若无喜事我岂能来？一家有女百家求，我今儿可不就是替人求来了？”那媒婆言道。
李爹引他们就在院中落座，又叫陈氏上了茶水点心，方才开口：“我家闺女还小呢，没想这么快就给人定出去，我还想多疼她两年呢。”
“可真糊涂了不成，哪个要你今儿订亲明儿就成婚的，少不得要等个两三年才成。看我，竟说这些了，还没给你们介绍这两位公子呢。
说来也算是街坊，这便是前街上齐宅的主人和他兄长，今日来是为了齐宅里另一个主人向你家姑娘提亲的。”
原来是他家，李爹恍然，自己还曾吃过他家的暖房酒呢，竟没认出来。
依稀记得那家兄弟两个，一个长得极好看，一个中了秀才。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兄长来。
那为首的男人突然说：“我来说吧。我姓齐，行三，家在清河郡。这位是我七弟，今日是替我六弟来提亲的。
家有弟兄七人，姐妹十二人，先父为河清郡前太守，如今我兄弟们丁忧在家。闻得李先生家中有一女，秀外慧中聪敏非常，舍弟曾无意中见过一次，念之不忘，特请我兄弟两人过来求亲。因我兄弟等尚在孝期，故而先求订婚，出孝后再完婚不迟。”
李爹一听就懵了，这真是官家子弟啊，这门第相差的着实太远了。
当下慌恐的说道：“可不敢当，我就是一个杀猪的，哪里能称先生。我就想问一下，六公子为何不求娶高门淑女，反倒朝我们这小门小户而来，可是有何不妥？”
齐三郎一笑回说：“若说不妥，还真有。”见李爹瞬间绷紧
了神经。就又说道：“我们兄弟七人，只我与大哥乃是嫡出，先父过世后，家母便将我五个庶兄弟分了出去。如今，我六弟尚无功名，又有个亲娘在堂，等闲人家皆看他不上。
现今，我这两个兄弟已在此地安家，实想就在此处聘一好女，能与妻族相依成靠。
今日来得唐突，先请李先生宽恕。先生今日且不必先应答，待你日后见过我六弟，摸清了他的性情再说。我等今日来是先认个门，以后可常来常往。”
见李爹明显的放松下来，齐三郎转而又将目光投向这个小院。
“这园子平日可是令爱在打理？”
李父点头，表情略微有些骄傲。
齐三郎便又说：“可见令爱实是个慧质兰心之人，这小小的院落竟也别有一翻天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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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那边齐小六，见他三哥和七弟去给他提亲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。
看得何氏牙酸不已，恨不能给他两鞋底。人说小喜鹊尾巴长，娶了媳妇儿忘了娘，还没给他娶媳妇呢，就把她这老娘撇在这儿，光顾着傻笑半天不理睬她。
他当结亲是过家家呢？等着吧，且有的磨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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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氏觉得这个真行不通。别到时候徒然招不来媳妇儿，小六倒被人家迷得招赘了去。
就她这蠢儿子的混帐德性，很有可能会这么做。
齐三郎有些懵，那家的女儿是个天仙不成，看她爹妈那个样子，可不像是能生下个仙女的人。
莫非小六的喜好真的异于常人？
“那屠户虽健硕，但眉眼生得极清正，年轻时定不比你我差。那妇人依稀也能看出美人模样，不过是风霜遮闭了容颜而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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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七弟真乃神人也。你是如何看出来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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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么说，小六的喜好正常啊。”怎么还有点小失望呢？
“此事须慢慢磨，现在且先歇着吧。三爷这两日若无事可让小六领着你去周围转转，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。”何氏知道这件事实在急不得，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让蠢儿子有些长进。
不管如何，还是先读要紧，纵使考不上功名，也能懂些圣贤道理，不至于完全做个绣花枕头。
李爹回屋后和陈氏两人面面相觑，一时间气份有些沉默。
女儿不知不觉中就大了，直到今日有人上门提亲，李爹才发觉，在他臂弯里长大的女儿，已然能嫁人生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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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一往即往的打理花草哄孩子，趁着换季把自己的内衣和夹袄做出来。制衣局缝制的衣服千篇一律，春暖实在不甚满意。
张氏抱着燕回坐在春暖旁边，看春暖飞针走线，一树玉兰徐徐在淡青色素袄上盛开。
张氏看得眼睛都直了，春暖平常不太动针线，她只知道自家小姑子针线活虽好，就是出活太慢了些。
这会儿觉得脸上热得慌，她从前真是眼瘸的利害。
“小妹，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？我咋觉得你这么神呢。”
春暖笑着说：“我不会的东西多着呢，我也就只会这几样而已，都是女儿家玩闹着才学会的。”
“那我能不能跟你学学？”
“怎么不能，往后我做这些的时候你仔细看，哪儿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。”
张氏得了自己想要的话音，喜滋滋的抱着儿子回了自已屋子。
陈氏知道后就说：“你大嫂别的尚好，就是眼皮子太浅。你别理她，一样还没学明白呢就又想学另一样。贪多嚼不烂，照她这性子能学成个什么。”
春暖笑了笑，张氏确实有些浮躁，却没有坏心眼，满心满眼的全扑在丈夫儿子身上。这并不是什么大毛病，在春暖看来还颇可爱。
李二牛才走了不到半月又匆匆回来，说自己拿得那些酒早就卖完了。有些个老顾客每日催个不停，逼得掌柜实在没了法子，只得让二牛回来再取一批。
去了酒楼的抽成，二牛拿回了二百多两银子。春暖将银子交由陈氏保管，陈氏双手颤抖着接过银子，她此生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。
李爹和李大牛觉得心肝疼得慌，他两人这半年可喝了不少酒，算下来得有几十两银子了。
几十两银子呐，就让他们父子俩喝进肚子里，最后一泡尿给放了出去。
他家那坑农家肥可卖的亏了。
只是春暖的存酒不多，窖藏时间不够，口感就会大打折扣。春暖舍不得糟蹋自己的劳动成果。
最后李二牛只带了十几坛酒出门，出门前春暖对他说，物以稀为贵，悠着点卖。李二牛笑着会意点头。
中秋节前几天，齐府又上门提亲了，这一次李爹特意问了春暖的意愿。
李爹陈氏其实有些心动，齐府离自家近，门第也好。春暖即使嫁过去，也还是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。
春暖只想见齐小六一面，看他是不是自己曾见过的那名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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