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5.市井之女
饭后回了屋里，齐小六抱着春暖直喊委屈,齐大郎又将他训斥了一通,说他已然成人还与小儿厮混,不知上进不务生计不知所谓不成体统。
其实最委屈的是,祖谱上,他的配偶处只写了,齐修仁妻齐李氏，齐哪个李氏啊，他的妻子明明叫做李春暖，却不能与他并立之上。
春暖微愣，她没想到，原来他竟也是如此想来。
她不在乎韩宁氏,不在乎乌拉那拉氏,但她在乎，齐李氏。
半晌,齐小六才突然说到：“咱们回去后就自己立一本祖谱，咱们的子孙后代全记在上面。咱们便是第一代老祖宗，二人齐氏修仁，妻李氏春暖。这样可行不可行。”
春暖点头,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。就连皇家也只有上玉碟才能留一次名字，此后皆以姓或封号代之。
她这是开了先河啊。
她捧着齐小六的脸，冲着那对撒满星光的双眸,啾啾亲了两下。
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双眼,眼中没有家国天下祖宗规矩,只有她。
回了清河郡，事情还有不少。要去拜访二牛的岳家，送上二牛夫妻两人准备好的年礼。再去看看四牛，最后要同齐小六的朋友们聚一聚。
卫掌柜家在清泉口巷子，齐小六上前敲过门，便静静的等着。
前来开门的是位五旬左右的妇人，得知春暖小六夫妻俩是李二牛的妹妹妹婿后，妇人悲喜交加，忙请两人进门。
年初看着情形不对，他们便把卫氏急匆匆嫁了出去，然后就无了音信，也不知她在夫家是如何光景。
这次春暖夫妻上门，大包小包带了不少，大部分都是自家女儿女婿准备的。看样子，自家女儿过得也很不错。
喝过一道茶水，稍稍坐了坐刻，安抚过卫母一番后，春暖小六便辞了卫家出门。
卫母几番挽留，见他们实在忙的很，便不做多说，将他们送出门去。
出了巷子，便去了四牛干活的地方。四牛在一家大布庄工作，他正跟着一位帐房先生学理帐对帐，活儿不重，但极繁锁，一时难以走开。
春暖只得把衣物吃食放在柜上，让小二转交给他。
下一站便是小六从前经常与一众朋友相聚的地方，一处水乡园林。
齐小六夫妻到时，大多数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。
春暖第一次见到小六的朋友们，正是鲜衣怒马的年龄，衣裳精致讲究，面容白嫩鲜活，看着颇养眼。
小六一一介绍，春暖便一一将他们与故事人物对号入坐。
姓纪的庶子，未来雕刻家，眉间暗藏锋芒；姓任的小纨绔，家财万贯，神气飞扬；姓夏的小衙内，眉眼娇纵，颇似女娘……
无论性格多么张扬跋扈，见了春暖都规规矩矩的称呼弟妹或嫂嫂，笑容满面一本正经乖到不行。
齐小六指着他们哈哈大笑，边笑边说：“别装了，你们是什么样儿的人，我媳妇儿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。”
然后那位大冬天拿着扇子装文雅人的柳仁兄冲着小六喊：“卧槽，齐小六你色令智昏不讲义气，随随便便就敢出卖咱们兄弟。小爷我抽死你。”
说完就想找趁手的东西抽死那个臭得瑟的齐小六，目光转了一圈，什么也没找到，气得直接将扇子当武器甩了过来。
齐小六跳起来一把接住扇子，然后扔给春暖。
春暖自从知道柳仁兄又爱装又爱美还画得一手好扇面后，总想弄一把看看。
如今机会就在眼前，她一把打开扇子，想看看扇面上画了什么。
一看完，春暖就合起扇子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。
光秃秃的扇面上只有八个字。
我乃天下第一俊也。
这已经出了爱臭美的范畴，应该属于极度自恋了。
柳仁兄也不跟小六闹了，用手指挼了挼颈间的长发，问春暖他的扇子怎么样。
春暖忍住笑说：“字迹柔美飘逸，又不乏厚重刚健，字倒是难得的好字，就是内容上还缺了一些东西，不够有说服力。”
柳仁兄问：“可缺了什么，嫂嫂但说无防。”
春暖便说：“少了一幅临水而照的少年郎，还缺两行感叹词。”
柳仁兄略想了一下，觉得春暖的建议颇合自己心意，便又追问那两句感叹词是什么样的。
“我怎么这么好看，这么好看怎么办。”
众人皆笑不已，唯有柳仁兄抚掌长叹：“嫂嫂真乃吾之知音也。”
春暖连忙摆手说：“敬谢不敏，敬谢不敏，我没那么大的志向。你的知音应该是一丛水仙花才对。”
有过这一遭，他们也不再装样儿，全将本性显露出来，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。
春暖面色不改的同他们笑闹。这群小纨绔冲其量就是一群小中二，不敢杀人放火，不去赌场妓院，不屑欺男霸女，不曾谋财害命。只在他们认定的小圈子里横行霸道我行我素。
说实话，比起现代的那种纨绔行径，他们的级别就跟低年级小朋友玩闹一样。甚至不如中二病非主流和杀马特来的让人惊悚。
闹的有些晚，又在园子里用了晚饭，才各自回了家。
次日，齐小六又领着春暖上街去，买了不少清阳县没有的东西，他俩只管付钱，让店家把东西送回齐府老宅。
齐小六人虽已离此地多时，但余威尚在。不少人过来同他打招呼，调侃声尤其多。
路人甲说：“齐六爷，听说您是当上门女婿去了？”
小六笑骂：“放屁，小爷我雄姿伟健，看着像上门女婿吗？”
春暖躲在一边偷笑，这雄姿伟健与上门女婿有什么关联吗？
路人乙说：“齐六爷，自您老走后，解语楼的丝丝姑娘连放三天鞭炮，表示此郡再无人与她媲美了。”
齐小六怼道：“你才老，你全家都老。小爷我青葱年少貌美如花，你说谁老呢。我又不认得什么丝丝绵绵的，她干什么关我屁事。”
春暖又捂着嘴笑了起来，有一次春暖问他去过青楼后有什么感想。
小六想了想说：“我觉得自己像一块掉进狼群里的肥肉。那群丑八怪画的跟妖精一样，看见小爷后两眼直冒绿光。小爷我冰清玉洁，怎么能让一群丑八怪玷污。”
后来又不好意思的说：“其实我是想见识一下青楼的，谁知道里面全是一群矫柔造作的丑八怪，可差点吓死他。”
如今这人可不就是撞在枪头上了么，不怼他怼谁。
路人乙灰溜溜的转身走开，路上丙又凑了上来。
“齐六爷，我手上有一批寿山石，六爷可有心思看一看。”
这个可以有，齐小六点了点头，拉过躲起来看笑话的春暖，跟着路人丙去了。
石头都泡在水池里，每块石头开了一个小角，能看出里面到底是什么质类型。
春暖明白，这是水坑出，以前她曾收藏过几块水坑冻石，她的私印便是桃花冻石雕成的。
张廷玉的私印则是田黄石，雍正帝亲赏，君臣同用一块石头上分成的两块石料雕成。
此时的寿山石不比后世那么昂贵，但凡小有资产的人，都有能力买上一块。只是时人对和田玉和碧玉等硬玉多有推崇，寿山石和青田石等软玉反倒不太受人青睐，多是读人用作鉴章，尚未风靡开来。
既然遇着了，春暖不介意多买几块，自己赏玩也好，雕成作送人也好，留着传世亦是很好。
难得的是碰到一块鱼脑冻，此物向来可遇不可求，后世常被人称之为绝世之。
桃花冻，芙蓉冻，牛角冻，荔枝冻，还有尚看不出种的石头，各得数枚，商家又送了她俩一块山坑石，小夫妻两人这回才算是满载而归。
齐夫人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有人送货上门，眼睛直抽抽，尽是些杂七杂八正常人家用不上的玩意，甚至还有一套木工器具。
这倒霉孩子，尽会败家。买了这么多东西，看着全无用处。扭头就对喜鹊说：“罢了，去我库里取几匹鲜亮的料子过来吧，好歹能撑撑门面。”
然后又有人送了一车轱辘湿浸浸的石头过来，最后竟送来了几袋子泥土。
齐夫人：“……”
齐府众人：“……？”
纨绔的思维行径，她们果然猜不出来。
其实就是陶土而已，家里的碗碟样子不合春暖心意，她便手痒痒想自己动手捏制一批。
当春暖两人同府后，就得到了众人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。
夏氏笑嘻嘻的说：“你俩可终于回来了，买来的东西摆了一院子，就是看着没有一样实用的。还是母亲看着不像话，开库房给拿了几匹料子填进去。”
齐小六忙挤到齐夫人身边笑着说：“原来母亲这么喜欢我啊，我就说我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，没道理您不喜欢我啊。原来您是太矜持，嘴上不说罢了，可心里是时到都想着我呢。”
齐夫人一把推开他凑上来的大头，抬着眼皮睥了他一眼说：“滚边儿去，少拿话哄我，当我是不长脑子的女娘呢。看你那蠢样儿我就生气。亏得你不是我生的，要不然肯定被你的蠢样给气死。”
齐小六有些小委屈的道：“看您说的，我也没多蠢啊，我就是不喜欢读而已。再说了，我家暖暖说过，有多少读人都不如我活的明白呢，哪里会把您气死。有我这么好看的人在身边，您该说自己活的长长久久才对。”
齐夫人又把搁在眼前的大头推开，揉了揉额头说：“活的长长久久的那是王八。行行行，别凑过来了，你那张脸直晃得我眼晕。”
又缓了缓神，然后说：“竟被这蠢货给带偏了，都忘了说正事。”
瞪了齐小六一眼后，又正色的说：“大郎三郎的起复折子已经递了上去，年后就该有回音了。我准备跟着大郎去外面走走。前些日子清理了一趟库房，找出了不少从前的旧物，这一次，趁着你们都在，就分一分吧。不值什么钱，就是一个念想。”
春暖明白，齐夫人此一去后，大抵是久不能还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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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不在乎韩宁氏,不在乎乌拉那拉氏,但她在乎，齐李氏。
半晌,齐小六才突然说到：“咱们回去后就自己立一本祖谱，咱们的子孙后代全记在上面。咱们便是第一代老祖宗，二人齐氏修仁，妻李氏春暖。这样可行不可行。”
春暖点头,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。就连皇家也只有上玉碟才能留一次名字，此后皆以姓或封号代之。
她这是开了先河啊。
她捧着齐小六的脸，冲着那对撒满星光的双眸,啾啾亲了两下。
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双眼,眼中没有家国天下祖宗规矩,只有她。
回了清河郡，事情还有不少。要去拜访二牛的岳家，送上二牛夫妻两人准备好的年礼。再去看看四牛，最后要同齐小六的朋友们聚一聚。
卫掌柜家在清泉口巷子，齐小六上前敲过门，便静静的等着。
前来开门的是位五旬左右的妇人，得知春暖小六夫妻俩是李二牛的妹妹妹婿后，妇人悲喜交加，忙请两人进门。
年初看着情形不对，他们便把卫氏急匆匆嫁了出去，然后就无了音信，也不知她在夫家是如何光景。
这次春暖夫妻上门，大包小包带了不少，大部分都是自家女儿女婿准备的。看样子，自家女儿过得也很不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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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小六夫妻到时，大多数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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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那位大冬天拿着扇子装文雅人的柳仁兄冲着小六喊：“卧槽，齐小六你色令智昏不讲义气，随随便便就敢出卖咱们兄弟。小爷我抽死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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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小六跳起来一把接住扇子，然后扔给春暖。
春暖自从知道柳仁兄又爱装又爱美还画得一手好扇面后，总想弄一把看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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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便说：“少了一幅临水而照的少年郎，还缺两行感叹词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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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，齐小六又领着春暖上街去，买了不少清阳县没有的东西，他俩只管付钱，让店家把东西送回齐府老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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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六笑骂：“放屁，小爷我雄姿伟健，看着像上门女婿吗？”
春暖躲在一边偷笑，这雄姿伟健与上门女婿有什么关联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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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小六怼道：“你才老，你全家都老。小爷我青葱年少貌美如花，你说谁老呢。我又不认得什么丝丝绵绵的，她干什么关我屁事。”
春暖又捂着嘴笑了起来，有一次春暖问他去过青楼后有什么感想。
小六想了想说：“我觉得自己像一块掉进狼群里的肥肉。那群丑八怪画的跟妖精一样，看见小爷后两眼直冒绿光。小爷我冰清玉洁，怎么能让一群丑八怪玷污。”
后来又不好意思的说：“其实我是想见识一下青楼的，谁知道里面全是一群矫柔造作的丑八怪，可差点吓死他。”
如今这人可不就是撞在枪头上了么，不怼他怼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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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齐六爷，我手上有一批寿山石，六爷可有心思看一看。”
这个可以有，齐小六点了点头，拉过躲起来看笑话的春暖，跟着路人丙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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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暖明白，这是水坑出，以前她曾收藏过几块水坑冻石，她的私印便是桃花冻石雕成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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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时的寿山石不比后世那么昂贵，但凡小有资产的人，都有能力买上一块。只是时人对和田玉和碧玉等硬玉多有推崇，寿山石和青田石等软玉反倒不太受人青睐，多是读人用作鉴章，尚未风靡开来。
既然遇着了，春暖不介意多买几块，自己赏玩也好，雕成作送人也好，留着传世亦是很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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桃花冻，芙蓉冻，牛角冻，荔枝冻，还有尚看不出种的石头，各得数枚，商家又送了她俩一块山坑石，小夫妻两人这回才算是满载而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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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夫人：“……”
齐府众人：“……？”
纨绔的思维行径，她们果然猜不出来。
其实就是陶土而已，家里的碗碟样子不合春暖心意，她便手痒痒想自己动手捏制一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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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氏笑嘻嘻的说：“你俩可终于回来了，买来的东西摆了一院子，就是看着没有一样实用的。还是母亲看着不像话，开库房给拿了几匹料子填进去。”
齐小六忙挤到齐夫人身边笑着说：“原来母亲这么喜欢我啊，我就说我长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，没道理您不喜欢我啊。原来您是太矜持，嘴上不说罢了，可心里是时到都想着我呢。”
齐夫人一把推开他凑上来的大头，抬着眼皮睥了他一眼说：“滚边儿去，少拿话哄我，当我是不长脑子的女娘呢。看你那蠢样儿我就生气。亏得你不是我生的，要不然肯定被你的蠢样给气死。”
齐小六有些小委屈的道：“看您说的，我也没多蠢啊，我就是不喜欢读而已。再说了，我家暖暖说过，有多少读人都不如我活的明白呢，哪里会把您气死。有我这么好看的人在身边，您该说自己活的长长久久才对。”
齐夫人又把搁在眼前的大头推开，揉了揉额头说：“活的长长久久的那是王八。行行行，别凑过来了，你那张脸直晃得我眼晕。”
又缓了缓神，然后说：“竟被这蠢货给带偏了，都忘了说正事。”
瞪了齐小六一眼后，又正色的说：“大郎三郎的起复折子已经递了上去，年后就该有回音了。我准备跟着大郎去外面走走。前些日子清理了一趟库房，找出了不少从前的旧物，这一次，趁着你们都在，就分一分吧。不值什么钱，就是一个念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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